赵萌：对中国工艺美术行业发展问题的分析——专访赵萌

今天与大家探讨中国工艺美术行业发展这个问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对一个行业的发展加以分析和阐述，我认为还是有挑战的，此时此刻我感到有些如坐针毡。发展，是一个永恒的话题。那么我想在发展的视角下，为大家做一些梳理和思考。

二十世纪，人们开始形成工艺美术这一概念，其可以分成两个大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它的前期和中期，所谓前期，就是在解放之前的这段时间。工艺美术概念从日本得以引进，到了1949年新中国诞生，国家和政府表明了改革发展中对工艺美术的重视，所以，在这一时期工艺美术在国家的推动下，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发展态势，同时也形成了一个很好的行业团队，使得工艺美术的发展有了非常重大的进步。而这个时期所形成的工艺美术的主题是什么？是衣、食、住、行，它紧密围绕着人类的生活，这也意味着工艺美术在这一时期明确了它的功能和价值，就是经济、实用、美观，这六个字应该说在相当时间之内成为了中国工艺美术发展的一个核心思想。

然而，工艺美术自身包含着重要的设计因素，相对于纯美术的创作，工艺美术显然包含着更为丰富的要素。技术上支撑工艺美术发展的是手工艺，这个时期我们有手工艺合作社，城乡发展合作社等等。并且原本分散的，大量的，民间手工艺人走向企业化，在这一时期为工艺美术的发展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体制保障。在这个重大的历史阶段，中国工艺美术表现出了其社会涵盖面广，衣食住行覆盖面全的特点。同时工艺美术也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所以说这个时期是中国工艺美术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

到了二十世纪后期改革开放，工艺美术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现代设计进入中国。国家提出改革开放的核心是中国现代化，而现代化的一个最重要的体现是工业化。这个时期，很多新的价值观，新的设计要求，新的操作方式进入了中国。而工业化设计则强调批量化，强调规模化，强调标准化，所以说原有的中国工艺美术特色风格，在这一时期被拒绝掉了。于是工艺美术的发展就开始出现了分化，工艺美术和工业设计拉开了相当的距离。由于这个分化，工艺美术范畴中的，衣、食、行，被涵盖到工业化设计当中，并被工业化覆盖。所以在这一个重大的发展阶段，工艺美术范畴只在住和用留下了空间。工艺美术的功能也开始进行了一些变化，比较强调装饰，比较强调陈设，而在今天，我们还能看到这个变化的影响。于是在这一时期工艺美术原有的价值观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中国工艺美术开始进入市场经济体系中，开始强调重视经济效率。工艺美术原有的一些经济、实用的特性逐渐被名贵，奢华替代，而这正是强调经济效率的深刻结果。在技术层面上，由于工业化的介入，原有的手工劳作开始被大量的机械工艺取代，在这个时期大家又开始从集体变成个体，国企变成股份制，又一次发生了体制层面上的大改革。

大家还应该看到，非物质文化遗产使工艺美术得到了一个发展。其实今天的非遗大部分都在政策方面，传统工艺得到了国家的保护，社会也给予了支持和认可，这在中国工艺美术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另一个方面，现代工艺的进入，形成了工艺美术另外一个发展的特限，工业化在相当程度上，让鲜明的一些地方特色也逐渐的趋同。这个时代的特征在工艺美术的发展上，打上了深刻的烙印。同时由于市场经济主导，原有的销售主体从国外转到国内，这些都是前一百年左右中国工艺美术两个重大发展阶段所具有的不同的特征和特点。

时至今日这个发展的过程中还在延续着，今天的工艺美术发展面临着一个优化的问题。进入二十一世纪，人类势必发生着一个从未有过的深刻变化。工业化开始走向它的衰落，而文化创意产业方兴未艾。1998年英国政府第一次将文化创意产业，作为英国国家政府重要的一个新兴产业。这是人类发展史上一次重要的选择。在短短的二十年里，世界范围内的许多发达国家，开始向创意产业迅速的进行转型。中国十一五规划的时候，国家开始提出文化创意产业作为国家文化产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到了十二五规划，文化创意产业逐渐成为了国家、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2011年，2012年文化部出台了一个十二五文化产业倍增计划，在这个计划中，工艺美术被列入国家的十一大重要产业之一，成为了国家战略重要组成部分。工艺美术迅速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种变化直接关系到了中国工艺美术下一步发展的方向，因为深刻的结构性的变化，正在形成一条新的规则。而中国工艺美术终将第三次成为大众享有的重要产业支柱。

在这个过程中，在工艺美术这个领域，国家如此给予支持，在全世界范围内没有一个国家能和中国相提并论。所以中国工艺美术发展赶上了一个好的历史时代。工艺美术的发展诉求是什么？人类生活所发生的各种变化和工艺美术有什么关系？我想从工艺美术这个层面意义上来谈谈我的看法。

人类创造了自身文明，第一是农业文明，第二是工业文明，第三是信息文明，这是人类来到这个世界构建的三大文明主题。农耕文明主要解决的是吃和穿的事。工业化文明，特别是中国改革开放时期，一片片粮田消失了，一片片高楼起来了，大路上跑满了汽车，这是工业化的体现。信息时代开始，从人们的娱乐、消费构成一个新的信息时代主体。农耕文明由于吃和住、吃和穿的需求，形成了手工业的发展。到工业时代，制造业为主体，工艺美术成为了轻工业的一部分。而今天制造业为主体已经不再成为我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了，文化创意产业成为了最为活跃的产业领头者。从今天的国家战略看，科技创新成为这个阶段国家发展的主体，中国使互联网+这个概念走向世界，为世界提供一种全新的模式，这种模式已经成为了今天的主角。

在信息时代，人类的行为方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人们开始注重感性，注重体验，伴随这种变化中国工艺美术面临着一个重要的挑战。当下很多人并不具备工艺美术专业技能，但他借助于高科技与资本市场的力量，便可以对现有工艺美术行业形成巨大的冲击。小米为什么如此成功，小米就是在打造一个平台，小米手机推出的那一天，小米的粉丝42万，所以小米手机推出那天42万人已经就把手机买走了，这是一个全新的营销模式。

如今生产模式已经发生深刻的变化。资本运作，风投，粉丝经济，众筹成为了发展的新动力。在工艺品的价格上也在发生着变化，农耕文明时候东西好就行，工业化的时期品牌好才行，到了今天不吸引眼球不行，有的时候我们把创业阐释为眼球产业。所以你不在这个领域里面有所调整，是很难满足新的行为方式的诉求。

农业文明我们看的是经验，工业文明我们看的是计划，今天是创意。物质极大丰富，人们在满足物质文明以后，精神诉求变成第一，所以工艺美术要在发展模式上做出调整。在农耕文明所形成的心态是不漏财，因为财富是有限的。到的工业文明的心态是炫耀，今天是分享，我们的东西在第一时间之与别人分享。习主席出访，提出“命运共同体”这一概念，强调命运共同，就是符合信息时代人的分享精神。因为人的诉求在变，做事方式也要变，这是毫无疑问的。在工业化时期是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产业是流水线的线性结构，今天变成了平台化模式，乔布斯之所以伟大，正是因为他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化时代的模式。用这种平台化取代了原有的流水线，尤其是美国，在共享的平台中大家同时分享资源，原来在一条一条线里面的标准，进入到这个平台之后就需要发生变化，否则无法进入平台，无法共享资源。所以乔布斯对人类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其次在销售模式上，原来是设计，生产，市场营销的模式。今天则高度重视线上、线下两条路的发展。各种资源用互联网建构，国家新兴产业的核心就是以高科技互联网作为产业基础，今天的中国可以取得不小的发展成就，就是因为它符合信息化时代发展的需要。

十三五规划中，还有一个很核心的观点，就是新常态。新常态的核心是解决中国今天发展的模式问题，新常态包括三个最核心的内容。第一，发展就业；第二，结构性调整，调整什么，新兴产业要逐渐地取代传统产业。前两周，国家公布了国家新的国家GDP的国民经济化创意产业达到了51%，超过了传统产业。中国在国家强有力的推动下，完成了自身从工业化向信息化时代迅速发展，所以大家处在一个非常好的发展时期。以前三十多年的发展，属于要素驱动，通过人力，通过资金，来推动中国的发展。以前叫改革开放，今天叫改革创新，一词之差，体现了开放、创新的重要作用。大家一定要对党和国家提出的一些概念，要做出重要的分析，在过去是以政府投资来拉动增长，而今天要靠文化创作产生新的产业驱动力，所以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第三，新常态下价值观发生了变化。改革开放前期强调效益，效益最大化，那么到了现阶段，工艺美术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以前我们常说行业，今天变成了产业，一词之差，性质相差甚远，行业是同性的，性质相同叫做行业；产业它是属性特征，同性、属性这个字的含义就不同了。过去叫一条龙的生产方式只有性质相同的才能一起发展，现在只要属性特征相类似的都可以放在一个范畴，比以前大了许多，这就是行业和产业的区别，全世界都在谈产业，所以这三点，希望大家能引起重视。

过去工艺美术行业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资金的链条，今天要转变成一个大的平台，在这个产业中，工艺美术代表一个创意的文化，体现了文化的创意的改变，它在前端。所以这是工艺美术为什么成为倍增计划里面一个重要素的原因也在这个方面。诸位面临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那么工艺美术行业发展的着力点在哪儿呢？从十一五以后，国家一直强调协调发展，统筹发展。用这种方式来推动工作，包括我们今天提到的经济建设为中心，社会建设为中心，绿色文明为中心，它都是一个综合的统筹，这也是一个结构性的平台的发展。那么对工艺美术可能大概有这么几个方面，值得大家去关注。

第一、创造力为核心。拥有技术为主体的队伍，这个队伍我觉得可能在很大的程度上体现在非遗上面。联合国提出来要保护非遗，希望人类所创造的东西不能因工业化的生产而消失，这是一个善举。他希望原汁原味的把这个东西留下来，这是他的本意和出发点。它是人类的文化创造者。

第二是讲传统工艺。传统工艺事实上我们更多的注重和强调形成大师旗帜品牌。特别是工艺大师这一块要给予足够的重视，要提升、要优化，要使它的品牌崛起。要看到在全球背景下形成中国工艺美术的重要的意义。

第三、我们的团队要有比较活跃的创新能力。今天创新的着力点是创新人才，今天中国工艺美术的创造力团队是缺乏创新的团队，这正是我们应该着力发展的。当然希望能有创新意识很强的大师进到团队当中，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但这也要求大师必须具有的现代的技术和手段，如果不能，创新是很困难的。所以在这点上我们应该知道我们的创造的主体应该是创新人才。

而创新与发展的方式则有三个重要的支撑点。第一个支撑点就是新技术。新技术是国家驱动力的核心，毫无疑问它也是工艺美术发展创新的一个支撑，把它忽略了，发展创新基本上没法进行。

第二就是产业化。工艺美术产业化发展要做出非常重要的建设性思考，在今天我们更重要的是强调协同创新，这是一个必然的选择。今天我们要把政府、企业、行业、资金、院校的各种和相关资源进行有效整合，形成一个好的协同创新的产业。所以产业化是我们要高度重视的，也是发展的必然趋势。

第三就是小微化。今天的市场多样化、差异化、时尚化。那么工艺美术的市场又是什么？传统的市场不会消失，但是对于传统市场我们缺乏深耕细作。这不仅是工艺美术面临的一个问题，也是中国的一个现实，但是我觉得我们对传统市场分层还不够，做得不细。同时工艺美术还面临着一个市场的开拓问题。因为新兴的生活方式在发生变化，比如陶瓷，几年前都是工业化加工的产品，可随着现代生活方式的转变，陶瓷产区转入没落，可近些年伴随着人们喝茶的新生活习惯，茶具不得了了，所以新的生活方式将成为我们新的市场，这一块我们给予的关注还不够，要不断提供一种新模式，创造新的生活方式。每一种新的生活，它都能给你带来很重要的产品和相关的回报。中国在关注生活本身这一点上还不够，所以我们有大的机会失去了，市场失去了。如果能在这一块有所作为，我觉得工艺美术可以开拓出一片更为广阔的市场。面对今天的市场我们还要高度重视互联网销售这一点，这是一个全新的销售模式，当然，大家千万也别只看销售，一定要看在互联网点击你的产品的那个人，这群人是你新的销售群体。这群人不是一个小数，但是今天工艺美术给他们提供的产品极其有限。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但是没人做，或者说做得很少，使这群人的点击白白的流失，所以我真的特别希望大家去关注这群人，因为他们可以带来大大的回报。

第四，我前面提到的，我们把创意产品作为核心价值，它的价值系统，和过往比较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个系统有三个核心要素。即是它的文化性，它的原创性和它的特色性，构筑了文化创意的三个核心要素。在这三点上，你不能很好把握，你将失去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你如果不感兴趣，你就会很难进入到这个市场。所以文化创意实际上给工艺美术提供了一份重要的系统，因为这三点是我们工艺美术所具备的，特别是中国工艺美术在这么长时间的发展过程中，将这三点已经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所以我们更应当着力发展。

实际上是构成文化创意的一个核心，第一个就是原创性，排他性，全球都在争夺文化资源，这个资源最主要的是理论创新，因为你占有了它，才能占有知识产权的强势。这个问题，成了文化创意，乃至工艺美术发展所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所以在这一块希望引起大家高度的重视，而这也是一个战略性的问题。特色毫无疑问是要差异化，要强调地方的特色，特点。

第二个就是知识产权，实际上重视知识产权就是为了营造一个好的市场行为，市场的规范。知识产权由法律来保护，作为工艺美术行业来讲，这件事情应该成为行业工作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成为工作引领之一。改革开放将近四十多年，中国人一定会找到一个好的办法和问题来解决知识产权问题。

第三个就是大数据，今天已经到了互联网的时代，它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如果工艺美术再没有一个大数据支撑，它的发展就很困难了。大数据毫无疑问将成为中国工艺美术发展重要的支撑力量。工艺美术最有效的发展方法就是通过大数据来进行宏观调控，对发展方向与发展模式进行预判。第四个就是一定要提供一个开放式的模式，一个开放的结构。在这一块，我们的开放性是极其有限的，所以我们一定要通过互联网，通过全球化来构建这么一个开放的结构，利用众筹创新的模式，使我们工艺美术的发展得到更为广阔市场。

在这里，我还想要大家能从这几点上深刻地领会，我们正处在一个转型和变更的伟大时代。第一，就是从生活转为民生。第二，从注重生活，转为注重民生。第三，从原有的温饱变成现在的幸福，第四，从原有的物质变成今天的精神，第五，从原有的生产变为了今天的销售，这些是国家核心发展的重点。同样，也是今天工艺美术发展的重点，我们应该说工艺美术正处在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地遇到问题，不断地解决问题，最后实现自身的发展。

我觉得通过分析、研判，中国工艺美术能够找到发展的发力点，同时也能找到如何整合资源的方式方法，最终形成它的新的核心竞争力。今天的中国最需要增长，如果把增长点找到了，发展就不是问题。所以我想在这个发展的过程中，中国工艺美术将迎来了一次重大的发展趋势。我相信通过大家的才华、能力、智慧一定能够创造出辉煌的业绩，为中国工艺美术，为人类的文明史写下辉煌的一页。因为中国的工艺美术的发展不仅影响着中国人的明天，同时也为世界其他国家的人带来了改变，我们要有这个责任，要有这个担当。今天就到这里，谢谢大家！